鸡你太美

最近几个月，某位代言NBA的著名练习生“火”遍全网。一曲《鸡你太美》也广为人知。虽然这首歌曲实在庸俗不堪，但却阴差阳错地说明了一个事实：鸡确实很美。

鸡，作为目前人类最大量、最廉价获取肉食来源的物种，实际上只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准确的说，是二战之后才发生的事情。在此之前，鸡从来不是人类肉类的主要提供者，鸡肉的价格甚至要比猪肉和牛肉更贵。

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们相信，鸡完全不是为了食用或者采集蛋类而被人类驯化的。鸡的祖先是红原鸡。在人类的早期社会中，鸡的地位要比如今高得多，有尊严得多。鸡的作用更多的是为了占卜。直到今天，在越南、老挝、缅甸以及中国西南地区的部分少数民族仍然保留着这样的习俗。不过，譬如缅甸北部的克伦族，他们认为用竹子碎片以特定角度插入鸡屁眼时，可以让他们接触到神灵的强大境界——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有尊严。

不过遗憾的是，鸡是何时何地被人类驯化的，迄今位置仍然没有十分确信的结论。这主要是因为鸡的骨头实在太难以保存下来了。鸡骨不像牛羊骨，十分坚固且难以消化，愿意食用腐肉的动物（甚至人类）将被他人丢弃的鸡骨头完全吃干净，以至于考古上发现的鸡骨屈指可数。此外，鸡骨尺寸很小，容易沉降，很难判定出土的鸡骨确实属于该文化带的年代。不过，目前考古学上相对认同的结论是：鸡是在东南亚地区被人类驯服并逐渐传播到世界各地。

度过了早期神圣的年代，鸡逐渐又成了人类取乐的工具。公鸡生性好斗，从东南亚到美洲大陆，斗鸡这种娱乐活动都受到了广泛的欢迎。这可能是鸡一直陪伴着人类的重要原因。例如，凯撒大帝在公元前55年登陆不列颠岛时，当地就已经有鸡的身影了。不过，在不列颠岛上，今晚吃鸡不仅不会大吉大利，甚至是一种违法行为，鸡只能用于满足人类的娱乐玩耍目的——听起来好像是另一种鸡….><。即使在美国，斗鸡的历史也一直延续到2008年。这一年路易斯安那州立法禁止斗鸡，才在美国终结了这种血腥的娱乐活动。

进入农业时代以后，鸡逐渐成为人类食物的一种，但绝非主流。譬如在英国，在肉类中，鸡不但排在牛肉、羊肉、猪肉、鱼肉之后，甚至在禽类之中，也并非翘楚，鹌鹑、大鸨、苍鹭、雀、斑尾林鸽、海鸥、白鹭、画眉、野绿头鸭，以及鹬都是当时餐桌上的常见之物。（小时候我问过父母，为什么几千年来都是鸡鸭鱼肉，到现在还是只有这几种食物可以吃，真是太无聊了。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天真，其实古人的饮食食材的丰富程度远超当今啊。）1400年，鸡肉只占英格兰东部居民肉类消费的10%。耶鲁大学历史学家菲利普-斯莱文认为，鸡肉对中世纪晚期的农业经济“做出的贡献微不足道”。

甚至，鸽子的风头完全胜过鸡。在17世纪初，鸽子的养殖达到了顶峰。鸽子肉不仅美味，鸽子粪便中富含氮素，还是英国海军和陆军制造火药的不可或缺的原料。大概算是一种军民融合产品吧。直到19世纪，农民依然只会饲养牛羊，因为养鸡的利润太低，没有人愿意这么做。

尽管鸡没有成为餐桌上的主要食物，但仍然对人类社会产生了很大影响。在某些社会里，鸡可以作为祭品使用。这绝非微不足道。那些为了祭祀而饲养牛、羊，因此背上沉重经济负担的家庭被解放。要知道祭祀活动是人类与上天对话的唯一通道，鸡成为祭品之后，即使经济水平较为低下的家庭也打开了和上天对话的窗口。此外，鸡还可以用于嫁妆，让穷苦男性娶妻生子的成本陡然降低。

到了19世纪中后叶，鸡蛋逐渐开始成为餐桌上的美味和工业品的原料。1830年，英国人消耗了6000万枚进口鸡蛋，到了1842年，增长到了9000万枚。从这以后，鸡蛋和鸡肉开始逐渐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重要选择。二战以后，牛肉和猪肉的价格一飞冲天，而鸡肉却迎来了价格的暴跌。英国和美国养鸡热潮中杂交出了新的适应于大规模养殖的品种。这种新品种的培育成功，加上新的养殖体系的建立，让鸡肉的生产和销售呈现了全新的模式。20世纪50年代前期，美国大部分鸡场里的鸡还不足200只，随后，很快增长到成千上万的数量，最多的甚至达到10万只鸡。2010年，300家美国养鸡企业总共饲养了90亿只鸡。就像一百多年前政府担心土豆供应不足会引起革命一样，现在的一些国家政府也在担心如果不能保证鸡肉的供应而引起的社会的混乱。

如今，全球生活着200亿只鸡，将全世界的猫、狗、猪、牛加在一起，也没有鸡的数量多。即使把生命力顽强的老鼠加进去，仍然不能撼动鸡的优势地位。在鸟界，鸡的优势也是无与伦比的，遥遥领先于第二名的红嘴奎利亚雀，后者的数量只有20亿只。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场景。从未有哪一种食物，不论是肉类、奶制品、谷物、水果甚至蔬菜，能够以如此快的速度扩张大这般巨大的规模和体量。

不过，这种增长对鸡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实。研究发现，鸡的智力水平其实相当之高，初生的小鸡就具备了初级的计算能力，领先于人类。鸡不仅仅会加减法，还具有几何数学能力，能够识别人脸、保存记忆，也会逻辑图里。意大利神经科学家瓦洛蒂加拉甚至坚称，鸡的推理能力比他指导的某些研究生还要强。更加令人沮丧的是，鸡很可能具有初级的自我意识，甚至可以表现出同情心。具有这样智力水平的动物，却只能在现代养殖线上度过毫无意义到不见天日的短暂生命（有可能是度日如年的“短暂”），甚至有数以百亿计的小公鸡在出生后就因为性别原因被直接碾碎，鸡不仅太美，或许，也太惨了。